災難的靈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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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的靈視:拒絕內心被災難吞噬
Co/InspirationinCatastrophes

「球莖思維以關係詩學為原則」(〈漂流、放逐〉,埃鐸瓦.葛里松,1990)

二十一世紀至今已近二十年,我們正面對到一種矛盾的景況,一邊是各種明顯且大規模的失控,從心理、家庭、社會、政治到氣候,另一邊則是新型控制系統與運算邏輯的降臨,人變成了數據的容器,並在大數據運算中成為進行勞動、消費的殭屍;這個悖論不僅涉及到社會和國家為尺度的政治問題,也指出人的智能與技術發展,將整個地球捲入到開發漩渦後所引發的變化,揭示出「地球作為開發對象」這幻象破滅後的人類窘境。

於是,災難從「天災」發展到「人禍」,甚至在今天混雜成天災人禍無法區分的「共業」,隨著人類技術與知識對「自然」與「環境」的控制能力越發強大,失序也就成為更為頻繁的日常,甚至在資本競爭的全面化底下,「控制」成為主要手段、「災難」成為家常便飯,並在民主的要求與發展下,「控制」深入到生命與身體的內部、「災難」的承擔也從非人之責到無人負責。正是在這個處境下,災難不再是人類矇昧無知的恐懼和對於懲罰的想像,而真正以另一種樣貌成為問題(polemicGaia)「蓋婭」:我們與萬物的生命延展造就地球與它的流變。傳統領域的變異就如同瞬間躍出、在大地上磨出灼臉扭曲的普悠瑪號,是層疊地景、人跡、獸影、電流、數據的地層,地震的搖撼與翻攪或許就是為了顯現災難是地質層的事實。

以皮耶.雨格在智利阿塔卡馬沙漠的「印歿丘」開啟一個自然與人禍交互糾纏的末世景象,Chim↑Pom在核災與奧運的追問中,以培力行動批判並抵抗「發展」邏輯下相繼出現的廢墟,來自東部的學生(曾湘淇、羅詩蘋、王茹霖)與香港的學生(反送中關注組)則分別表達出對於天災與人禍的創造性回應,與層層深挖的感知地層;而風間幸子的版印作品則從殖民現代性的東移,到日本的現代發展版圖,並重回到殖民與發展所糾結的精神分裂。而阮英俊重回因開礦而變貌的家鄉,連呼吸道都充滿著全球資本開發的脈波,相應的加藤翼則與民眾以象徵地標的重建,培蓄面對未來的精神力;到了陳瀅如和洪子健以小說重建「透納之屋」,並將其連結上白人主義在現代歷史發展上的重要角色,以此回溯人類現代歷史發展的變態動力。延伸到周滔用沈靜的地景訴說生命與環境的重新癒合,這個弔詭(paradoxical)的靜默將我們導引到激烈異常的哀悼,無論是艾未未對於難民生命狀態的追念,以及巴卡芙萊用紅藜、藤蔓和竹枝釘裝出的心臟重新懷想原住民的生命流放,乃至於安聖惠(峨冷‧魯魯安)將過去災難所造成的創傷沈積在纏繞而暗沈的雕塑中。最後,我們看到即將被淹沒的臺北,吳繼濤將災難置入陰鬱、飄渺卻又彷彿圓滿的弔詭狀態。災難中的靈視,不是為了用藝術來記取奇觀,而是不讓內心被災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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