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城驚夢

NT $ 290


本書特色:
1.1988年曾由香港大地出版社出版,大受好評
2.1989年十月獲僑聯總會「華文創作獎」小說類首獎

《沉城驚夢》再版序言

  歲月恍惚,有如卡擦一聲就飛遁了無數年,完稿於一九八七年五月的長篇小說《沉城驚夢》;由內子帶去香港將版權順利售賣,在翌年九月由「香港大地出版社」出版並發行全球,脫稿至今竟已飛遁了二十七年。
  這部奠定了我作家名分的記實文學作品,因分配到澳洲的額數少,至令眾多澳洲,紐西蘭的讀者們無緣讀到。多年來,都有世界各地的印支同僑及中國各省研究海外華文文學的學者專家們,對這本算是我個人的成名作尋尋覓覓。
  一九八六年中開始利用工餘時間,忍受右手肌肉工傷疼痛之苦,點點滴滴將個人在南越淪陷後度過三年多的見聞,用長篇小說文體寫下。我從沒有創作過長篇小說,限於才情,開始後才知極為吃力。但最終還是堅持以一整年工餘時間完成初稿,經修改及謄抄後,呈給宿儒廖蘊山先生過目,並蒙撰寫鏗鏘有聲的序文。
  因涉及共產黨的統治內幕,出版時始知好事多磨,當年兩岸及海外各地左右意識形態壁壘分明;香港雖離回歸尚有九年,但傳媒多已被大陸插入專人監督指點。審查後該出版社多次來電話,要修改書中過敏詞句,本書幾乎就要胎死腹中了。幸有合約保障,幾經談判及略作讓步,始得以面世。但終不容再版,有錢也寧可不賺,可見其時香港出版業幕後掌控者權勢之大了。
  當今網絡縱橫四海,忽接任教於廈門「國立華僑大學華文學院」的莊偉傑教授,傳來發表於海外華文文學雜誌的評論:〈心水―充滿人道精神的多產作家〉,內文提及拙著中的兩本長篇。令我興起何不讓這本著作與各地讀者見面呢?
  八年前我在史賓威市中華公學圖書館,開辦了「大新倉頡」電腦班,與後來成為電腦班熱心的助教們結下文緣。有了此構想,詢問眾助教,都熱心支持。於是將全書影印分成六份,交由溫友誠,黃雪明,杜寶珍,李佳容四位助教,內子婉冰及自己各一份,重新打字。若無這幾位好友的協助,個人實在抽不出時間重新敲鍵,輸入十餘萬字的著作,在此衷心感謝上文提及代打字的友好們。
  歲月不管怎樣流逝,發生過的歷史是不該隨著時間而煙沒;所謂不容青史盡成灰,正是這種意義。當年印支半島發生的戰爭,以及戰後南方被共黨統治的無數血淚故事,仍然深刻在那片土地的人民,以及拋家棄國流浪天涯的過百萬印支難民們心中。
  除這些當事人外,海內外的人們及史學家們,所知必定有限,或者故意淡化或被美化。有良知及盡言責的文字工作者,作家之喋喋不休的撰文,唯一目的,就是讓發生過的歷史留存。這也是我當年忍着右手肌肉傷痛,創作此書及重新連載,同時在台灣再版發行的心願。
  為了紀念與內子婉冰牽手五十週年的金婚,相約別開生面的以每人一冊著作,同時舉行發佈會做為慶祝金婚儀式。
  最後,感謝出版此書的台灣秀威資訊公司,當然,也向有緣閱讀拙著的廣大讀者們致謝,希望不吝賜教。

二○○九年九月十二日於墨爾本無相齋
二○一四年元旦於墨爾本全書修訂及校對

內文試閱:
四月的西貢,陽光明媚,溫熱的空氣裡似乎可以聞到遙遙遠遠傳來的炮聲。除此之外,西貢的老百姓還是樂天知命的把笑臉掛出來,埋頭於生活上的忙碌。這份鎮定從容的功夫,是三十多年連綿的戰火裡磨練成的。兵臨城外,又不是沒有經歷過,一九六八年農曆春節,越共部隊在西貢及華埠堤岸的大街小巷和民眾的聚居地,點燃爆竹似的燒槍,好不熱鬧。結果沒幾天又恢復了平靜,西貢還是西貢,有美麗的東方巴黎之稱,一點改變也沒有。那麼,還為什麼要杞人憂天呢?
  但是,在美國大使館的前門,熙攘的上千人群,卻找不到輕鬆自如的笑容。那些五官寫著的形容詞是焦急,徬徨,憂慮。許多衣冠楚楚,氣派不凡的達官貴人,都在忘了本身以往的教養而變得和本來身分絕不相稱的粗野,呼喝怒罵的往前推。每個人都希望擠進那道厚重的大鐵閘,好像那兒是天堂和地獄的分界線,只要能衝過去,就可以升天成仙了?
  黃元波是唯一在人群中退回外邊的一個人,他不是達官貴人,所以會從堤岸急急趕來,完全是由於幾天前收到美國的小妻姨由外交部發出的一封電報,要美國大使館人員協助他一家撤出越南。
  有一線生機,為何要放過呢?來到後,才知道除了大鐵閘外還有重重的人牆,要進去,談何容易呵!回去又不死心,也難以和太太交待,如此無可奈何的站立在人堆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盼望的是什麼?實在太熱了,背心全流滿了汗水,縱然可以擠進去,難道一個人升天嗎?於是,在參與的人潮裡他退出來,變成了個旁觀者。
身分才改變,緊張的心情也消失了。想起今天一早到店裡,把電報的事告訴父母時,母親的一番話像北極的冰水從頭澆下:
  「厝邊頭尾親朋戚友都無郎走,你阿無做官,越共來了難道就要吃掉你?你忍心拋下父母弟弟,加己一家到天堂享受榮華富貴,你就會快樂嗎?」
  元波沒想到,他已經兒女成群,一旦要離家,母親的那份愛,仍是那麼綿綿密密,他難過而自責,輕聲對母親說:
  「媽,我能出去,並非貪圖富貴,萬一這裡變色後,我們家族才有人可以接濟或設法解救,請你別誤會。」
  「元波,免多講了,你先到銀行把寄存的珠寶鑽石拿回來,再去大使館。」父親的命令就是那麼簡單,也間接告訴他,大使館應該去,到美國是對的。
  存放在堤岸交通銀行保險箱的玉石黃金美鈔,是由元波名下開箱寄存的,父親思想敏捷,這點元波竟沒想及。真的能赴美國,如不先把珠寶取出,誰能再去開箱呢?元波於是駕了汽車,匆匆到銀行把該辦的事弄妥,將全部首飾現金拿回店裡交給父親,然後趕到西貢。
  這時,站在外圍,倒也不覺得是一種失望。可能母親晨間的神色及淚水,完完全全影響了他的心境。越共未必是魔鬼,何況,正如母親說,自己又不做官,倒也沒什麼可怕。元波的心思,在對於自己沒法擠進去而無奈的退卻,做了一番阿Q式的安慰,臉上也不自覺綻放了一抹笑容。
  直升機隆隆怒吼,升空後,人群都昂首,盼望另一部飛機的降落。牆內牆外以及天台上,到處都是人,紛紛議論中;時間分秒的溜過,可是再也沒有直升機的隆隆吼聲傳來。不知什麼人首先發現,全部美軍陸戰隊的守衛已撤走了,留下的只是越南共和國的軍警及野戰警察。
  這個了不起的發現傳開後,渲染著的失望及被拋棄的悲憤化成了一股怒氣,衝動的人群終於將怒氣變為力量。暴動展開了,幾千人在怒氣沖天的叫罵裡像一群野獸般打破了鐵閘,衝進了大使館。無政府的可怕現象發生後,什麼道德教養似乎都是多餘的,秩序和文明的約束力一旦消失,人類原始的天性就赤裸裸的呈現在元波的眼前。他感到吃驚和害怕,原本斯斯文文的達官貴人,竟可以一下子變成了毫無人性的動物,把玻璃打破,搶劫有用的打字機,冰箱,撕打,混戰,惡毒的咒罵,再來是放火。
  在狂亂中,元波走到小街停放汽車的地方,心驚膽跳的駕著車離開現場,望後鏡映現的一抹黑煙裊裊升起,夜幕已降下。
  東方的夜巴黎―西貢,燈火輝煌如昔,是的、那會有什麼改變呢?頂多,不同的是再也看不見那面由馬丁大使親自帶走的星條旗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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